SDU_SFA写作部

2021写作组接龙·三组

“刘洋,你要记住,网路里最可怕并不是只有鬼,也有一种叫做僵尸的东西。”

师傅,你可真他妈是个乌鸦嘴。

我屏住呼吸,将自己的全部数据都隐藏在一层防火墙薄雾下,生怕被这些怪物闻到了一丁点儿活人的气息,立马一个个扑过来将我撕碎掉。

然后,警方只会在公寓里找到一具脑死亡的发臭尸体。

和恐怖片里单独出没的僵尸不同,电子僵尸的数量往往是以千万亿万计数的,想象一下,几亿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疯狗突然闻到了你这个活人的味道会是什么状况,你就能理解我现在的处境了。

与鬼故事相比,它们往往更具有目的性和智能。通过人造账号和盗用他人账号权限,将这些“人头”数据整合起来,在需要的时候又让它们一拥而上,展示出一种人山人海的错觉,明明是借尸还魂,却又能在设定目标后将对方撕得连渣都不剩。

我看着这些早已陷入熟睡的僵尸,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它们的空隙中,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几亿个模糊的账号人形,与我齐高的身躯还时不时地发出运作的气息,就像是无数碎肉组成的弗兰肯斯坦一般竖立在你的周围,密密麻麻的,比森林还有宽广,恐怕连秦兵马俑突然全部复活都无法匹敌这样的骇人景象。

我站在这些僵尸中间,被挡在了去路,却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出口。

——开头

 

卧槽,我可不想现在就直接变成个尸体啊!

“…”

“…刘洋!你怎么又来了,快,快往这边…!”

“芜湖~是你小栗!想不到又在这里见到你了,可亲切死我了啊!”

“再耍嘴皮子你就等死吧,刘洋!还不趁现在过来启动装置!”

“哈哈,那既然你来都来了,不就简单了么~”

卫衣九分裤,一身死灰色的行头外加上个蓝牙耳机,在男孩不起眼的地方,轻轻地,黑色颜料纹着“刘洋”两字。

刘洋的几撮黑色头发,在下意识间指向了眼前的女人。

但说是女人的话,不合情理地老了很多,她仅仅只是,比男孩大了一点而已。

…一点,

女人穿着白底,墨绿色的国风短裙,几抹淡妆下,一脸五官长成了男孩最喜欢的样子。

“青栗”

这么乖巧的女人,竟然也在脖子之间,纹上了墨绿色的名字。

就算隶书小巧玲珑,男孩百般喜欢…

“‘正常人’眼里,跟个青楼出来的一样。”

“小栗,你准备好了吧?”

“这不用你装帅了,刘洋,动手。”

“好,我听你的,栗。”

嗡————

随着刘洋注视青栗的眼睛轻轻一闪,嘴角一笑。

就在眼前,狭窄,阴暗的网路的一隅。

男孩右手接过了女人的神秘盒子,用力一按…

眼前,不,是整个视野的所能触及到的前方,在这巨大,同时又渺小易碎的空间里。

嗡————

一片黑暗涌出,隔开了两人和四方围来的僵尸。

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人在其中,寂静陪着他们,直到…

“直到”…对两人来说,一瞬间的时间过去。

因为无意识的时候,人是感觉不到时间的。

刘洋睁眼,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家。

左手,紧紧地钳住了青栗。

“行吧,刘洋,既然你安全了,那就没我事了。”

女人见牵挂的被放下了,转头便要走。

“小栗,不是,你这才刚和我见面,就这么走了,不好吧…”

他见势不妙,转过背怕弄疼她的左手又不敢松开。

“我在这没用,你还是放手吧。”

“我不放,就不,我是人糙了点,但我也有优点啊,小栗…”

“你的优点再大,赶得上‘我是个鬼’的缺点大么,刘洋?”

“我艹…你别又说这个啊,栗,我可喜欢你啊!”

这对白,至少被刘洋和青栗重复过了五十次…

然后,就有一种恋爱的感觉冒上来,让脑袋晕晕的,

让两人的手臂、面孔、五官、甚至大脑…

冥冥中,信号断裂,变成了乱码一样。

——月渎心_20210304

 

刹那之间,乱码席卷了整个世界,我的意识在虚拟与现实之间胡乱逃窜。以这一点来看,它无规则的运动轨迹像极了我之前所遇到的“赛博僵尸”。

一秒过后,我回到了我和青栗在互联网深海中打造的宁静一角——这一小片空间是以我的房间为蓝本的。我们曾构筑了这点小屋的一点一滴,但是她已经不在此处,此刻我所能做的只有瘫坐在椅子上面对墙壁与虚无。

时间又向前流逝了一秒,我看到青栗的幻影步入房间,我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温热的感觉由指尖传向我的眼眶。

“刘洋,我……真的要走了,后会有期。”青栗轻轻甩开我的手,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转身、向前踏步、回望,我在心底勾勒出青栗将要做出的每一个动作,目送着她轻轻悄悄地离开我的房间。她将有如一叶孤帆,在互联网的海洋中飘散消失。

小栗师父,后会有期。我在心中默念,把所有疑问与苦恼吞入腹中。一滴泪顺着我的脸颊悄然滑下。

就算网络僵尸其实是她的杰作又怎么样?就算她向我隐瞒了这件事又怎么样?她也因此付出了代价不是吗——她失去了自己的身体,她沦落为只能游荡在数据间的孤魂野鬼。

我一直喜欢着她啊。

 

我的意识从虚拟遁入现实——这一次,我真正地滑出由数据组成的无尽山海。我翻身下床拉开窗帘,阳光通过窗户倾泻而入,铺满我阴暗潮湿的房间。我吃过简餐之后重新上床,拉起窗帘,进入梦乡——我要为即将在今晚进行的第二次“深潜”保存体力。

令我没有预料到的是,在第一次深潜中,我就碰到了数量如此之多的僵尸。我潜入网中原本的目的只是寻找青栗的身影……在她找到我之前,我确实找到了她的身影。

不过我情愿自己没有找到,我情愿自己永不知道这些僵尸全部出自她之手——这是我披着防火墙“隐身衣”潜入在僵尸群中挖掘到的数据流告诉我的。

曾经的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教授了无数计算机攻防知识的她,为什么要利用网上无穷的“僵尸用户”与数据垃圾捏造出无数散漫而又迅猛攻击用户的“弗兰肯斯坦”?我昨天所见到的幻影,到底是她,是她的一部分,还是她的拙劣模仿者?

她又为什么擅自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留给我无法回忆又不辞而别?

我将烦恼与疑惑一扫而空进入梦乡,我梦到我们初遇的时候,那时候的阳光正像我打开窗户时所看到的一样。

我情愿她永远是我在网安学院的学姐、我的“师父”,而不是互联网中怀着腐朽的身心游荡的孤魂野鬼。

如果我无法拯救她,如果我无法拯救她的话——

我也要和她一同成为飘荡的幽灵。

——隅宁_20210305

 

朱之江瘫坐在D区休息室仅剩的一把椅子上,一脸死灰。此刻休息室还醒着的同事们无一不是如此,没有椅子的只好躺在地上闭目养神,休息室铺了灰色的地毯,倒也不冷。实木桌上堆满了打印出来的资料、吃了一半的盒饭,每人手边的平板上几乎都是与这次实验相关的实验报告。

不久以后,早阳市的上级会过来商量接下来要怎么给这次泄漏事故擦屁股。休息室里的十几号人基本都没有参与到那个项目里来,却都要帮忙擦屁股——而他们现在连事故是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只知道离市十几公里的郊外的绿山疗养院里,几个值班医生和几百个病号一起变成了刘洋,不仅是姓甚名谁,连自我认知、记忆都变成了刘洋的。医生不明就里,试图用电脑做检查,屏幕上却只看得到雪花般的乱码。休息室的同事们收到了医生电脑的错误报告,做过分析后一致认为,分析软件被“干碎”了。

想必医生们也发现了这一点,打算接虚拟机裸连患者的电子脑,结果自己也变成了患者。

门开了,刮起的风把资料吹了一地。B区去打听消息的特德·范满头大汗:“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先听哪个?”

“来点好消息。”李译苑抬了抬眼皮,双手想撑地板,没坐起来。

“新克林顿会派专家小组过来查原因。”

“坏消息呢?”

“市内两家三甲医院出现了病例。据说是从几家不同的网咖来的。”

——车轱辘话人_20210307


上边很快就用战时速度接管了这一切,而朱之江这批本地警员也没有着,带上用手工操作机器来三d打印的防病毒头盔,这是一种数据转码工具,能够将一切看到的语言匹配到临时编写的数据库的上千句内容,将颜色马赛克处理,形状模糊化,充分避免由信息污染导致认知错乱的可能。

虽然朱之江对此表示完全就是瞎搞,但是出于对那位手搓芯片的敬意,他还是命令队员戴上了头盔,然后调查所有可能感染刘洋病毒的人员。

调查很不顺利,第一位可能感染的目标被发现在家中自杀了,死因是筷子从口腔/鼻腔刺进大脑,干净利索,结合监控显示最近的进出,基本可以确定是被感染者自杀。

有队员拿着一封遗书塞进证物袋,朱之江扫了一眼,头盔就把所有信息照了下来,扫描成了文字:

“我是王丰,一个被感染的刘洋,我自昨天从网吧意识沉浸区上完两小时网后感觉到不对,自以为是刘洋,出来后到了记忆中的家后发现已经聚集了一批人,而且都认为那是自己的家,并且都认为自己是刘洋。

我迅速逃离那里后找到了我的身份证,确认了我真正的名字——王丰,并且从快递收货地点得知了自己的家,回到家后靠着禁药记忆药想起了真我的过去。感谢记忆药,虽然他会增强记忆的同时极大损害大脑,但它给最后的时间。

我自从开始上网后就被刘洋制造机所捕获,在漫长的空间里无法休眠的度过十年,感谢我只充了两小时网费,不然可能过的更久,我将彻底消失。

在刘洋制造机里,我意识到人类意识从未自由,意识也是可以改编的,每个人都有联想能力,就像看到猪字就会想到猪的形象,但如果看到猪字后一直被迫看见鹿的形象,就逐渐会认为猪字代表的鹿,这种后置记忆很快就会冲垮过去的认知,一但新的记忆形成一个逻辑链条,运行一遍就会覆盖掉过去的认知,就像洗脑一样,而且制造机的方法更为巧妙,它借助了人体反应极限,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切换到了其他内容,悄悄的把错误信息植入了我的潜意识,让我渐渐以为自己是刘洋。

刘洋制造机里还有很多被禁锢并洗脑的人,我王丰以为自己是潜入探索的刘洋,在僵尸圈里偷偷溜了出来,但其实他们是被洗脑时痛苦的本能挣扎,只是看着和僵尸类似,这根本不是赛博僵尸,而是被赛博元婴复制自己上亿份同时夺舍的可怜人,快去找到刘洋制造机拯救他们,我王丰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刘洋应该不是幕后黑手,我记得有次我王丰在网上与他关于jk的事相互猎妈了一天,那天是我的生日,但是刘洋记忆里并不是,他的记忆被修改了,他的人生经历仿佛被拉长了一年,他可能是去年潜入的……

如果宁五月还没死,记得告诉她我王丰爱她,直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下边是顺着筷子流上去的脑浆。

——黄昏眺望_20210308


被阳光打醒的刘洋在床上揉揉眼睛,打算翻个身继续眯一会,随口问道:“栗子,现在几点了?”天花板旁的喇叭发出毫无情感的声音:“现在是2027年4月1号,13点04分。室外温度14度到21度,温度适宜。”

唔…上午的课已经旷掉了嘛,下午的近代物理发展的讲座还是听听比较好。刘洋不情不愿的爬起来,穿衣服的同时努力思考早饭嗯……思考午饭吃什么。下了楼看到了对面的三江源,刘洋也懒得再去想,推门进去看着墙上的菜单。服务小妹看见刘洋,边打扫还要边打招呼:“来了哥,随便坐”刘洋敷衍地点了点头,小妹接着说:“哥还吃老样子呗?兰州拉面不要香菜?”刘洋愣了一下,记忆里他好像并没有来过这家店,但他现在确实像吃兰州拉面,也确实不要香菜。在迷茫中他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小妹可以做了。吃完饭小妹还是异常热情地把刘洋送到门外,刚好由另一位客人进来,小妹依然很热情:“来了哥?进来坐。”刘洋释然了,这可能就是市井小店的生存之道吧。

学校的气氛很沉闷,大家都在匆匆赶往自己的目的地,也许被什么赛博僵尸追赶着,但现实里从来看不到。刘洋被自己荒诞的想法逗笑了,不由自主笑出了声。一只大手顺着笑声就拍到了刘洋的肩膀上,这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简单梳了个单马尾。刘洋扭头一看,是王丰,嘴臭学弟。王丰搂着刘洋的肩膀往前走着,吊儿郎当地说:“借的钱什么时候还啊?”刘洋又是一愣,心想印象里好像没有这回事,是他在讹钱嘛?又不是小学生了,抢劫的手段这么低级吗?刘洋扒开了王丰的手,“你别给我来这套,该干嘛干嘛去。”王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气极反笑:“大哥你不至于吧?我不就昨天稍微指导了一下你和JK的感情生活,至于这样吗?”刘洋皱眉,愈发确定他是来讹钱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JK。他推开王丰,不想再搭理这个人了,径直走向大讲堂。王丰看着刘洋,一脸不可置信:“牛B,刘洋你真TM牛B,艹。”刘洋听着这话,心里直打嘀咕,这生气听起来像是真的,难道我真的借过他钱?

推开大讲堂的门,讲座已经开始了。现在站在台上的,是半导体领域现在正冉冉升起的新星,卜广齐教授,物理计算机双科博士,听说现在是在研究大数据管理这方面。讲台上,教授正在活跃气氛,说一些有的没的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媒国得州六年前的大雪灾就是这样的例子啊,只有一部分人能享受电力资源,剩下一大部分人就只能用爱发电。资源始终是有限的,需求总是有冲突的。也是六年前,全球都面临‘沙荒’,所有的国家都想搞城市化,搞城市化就要用沙子。半导体制造业也是需要沙子的,没有产能就没有钱,没有钱就不能反哺研究人员。那你们说,这样的矛盾如何解决?解决不了,现在都还没解决呢……”

等讲座结束后,刘洋赶忙凑上去,和卜教授搭上了话。“卜教授卜教授,我想问你一个关于你的组员青栗的问题!“卜教授闻言回头,看到了刘洋,示意他先去门口等一会。

等人群散去,卜教授在门口找到了刘洋,询问道:“你是青栗的?”

“我是青栗的男朋友”,既然人已经失踪了,刘洋理直气壮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身份。

“唉,她失踪的事我也很难过,在我们实验室她可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啊。那人现在有消息了吗?”卜教授脸上的惋惜不似作伪。

“还没有,所以我就想来问问您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刘洋焦急的神情也是活灵活现。

“我知道的都给警察说过了,你再来问我我也是没有什么新东西了。”教授无奈的对他笑了笑。

“可那天她最后是去了你的实验室啊,你…”刘洋话还没说完就被卜教授打断“你是在怀疑我吗?青栗的家属也曾经怀疑过我,我都能理解。但我那天外地出差,回来也要8个小时,我确实是不知道更多的东西了。”卜教授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或者青栗的事有什么进展了,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刘洋坐在屋里电脑前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名片,想着要不要再给卜教授打个电话。他记得今天下午是去找过卜教授,两人还说了几句关于青栗的事,但他完全想不起来到底说了什么。因为同一件事一天打扰两次人家不太合适吧?手里下意识播出了号码,听到声音刘洋又一个激灵赶紧把电话挂断。我现在是记忆出了问题吗?刘洋心想,难道是因为深潜?我需要赶紧把我能记住的记录下来。他刚打开了电脑,就听到有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门口。刘洋猛的一回头,只看到一坨模糊的马赛克,马赛克说:

“刘洋一号,王丰确认死亡,死亡时间2028年4月1日五点到七点。死因……暂定自杀。”

 

————侠骨香不留行_20210309


门自动打开了。21世纪的高科技门锁并没有阻挡住这团”马赛克“的脚步。

”你说王丰死了是什么意思?“刘洋紧紧地盯着那团马赛克,试图掩盖自己的恐慌”以及……您是哪位啊?擅闯民宅是犯法的好吗?“

”嘛,你不信也无所谓。“马赛克后面的人耸了耸肩”我只是过来将这个消息告诉你而已,毕竟你也算是半个始作俑者嘛,刘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洋的额头上沁出汗珠,他从心底感到不安。但是来犯者牢牢把守着门口,让刘洋不敢轻举妄动。

”你当然不知道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马赛克中传出一阵张狂的大笑”但是你出现在了这间屋子,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色彩在空间中漫延,扭曲而荒诞的大笑在刘洋耳边回荡。他一度怀疑自己得了癔症,但如针刺般的头痛又将他拉回现实。代码循环,报错,刘洋的世界分崩离析。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深潜的晚上,他孤零零的站在赛博空间的街上,周围是漫山遍野的僵尸,但他一直期盼的那个人却没有出现。

防火墙迸裂,僵尸们淹没了刘洋。

马赛克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刘洋,犹豫了片刻,拿走了掉在地上的卜教授的明信片。

朱之江最近过得很不爽。不仅是因为头上这个摘不掉的碍事的头盔,更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刘洋的出租屋。自王丰以来,刘洋们前赴后继地回到这间屋子,仿佛看不到贴在门上的封条。刘洋们总熟门熟路地打开房间,坐到电脑前,对着电脑发一会呆,然后便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死去。

纵然加强了看守也无济于事。刘洋们总是能找到警卫们懈怠的时机溜进屋子里,到了这时候,阻止他们便已经来不及了,即使按住他们,不让他们坐到电脑前,刘洋们也会准时准点地死去,似乎发疯、死去就是刘洋这个名字的诅咒一样。

”又一个。“对讲机发出沙沙的响声,朱之江苦恼地捂住额头,对刘洋们的死百思不得其解。

简直像是被电脑里的幽灵杀死一样,三台救护车都救不回来。活见鬼了。

————笑匠_20210310


“同志们,坏消息。”新克林顿专家小组的那帮孙子不过来了,原因未知。”

“新克林顿区怎么了,不就是原来的C区吗!和A区B区D区一样,他们还真当自己住在梵蒂冈啊,啊?精英都没点人性的吗?这么多人命不来管管,都交给我们基层调查员!”特德·范听到这话,一下子就从刘洋的沙发上蹦了起来,对着空气挥舞拳脚。

“行了,上面这么做肯定有他们自己的考虑。”朱之江起身,他们正在刘洋的出租房中守株待兔。他将李译苑叫了过来:“小李,让大家散了吧。”

“头儿?”

“关于这件事,上面知道的肯定也比咱们多,现在咱们在这儿只能是空耗时间。我自己在这儿守着那小子,也顺便想点事请。”

“明白。”

 

“究竟要不要给卜教授再打一次电话呢……”刘洋打开出租屋的门,发现屋里被翻了个乱七八糟。

难道自己“深潜”的事被人察觉了?刘洋变得警觉起来,按理说除了研究、医疗与侦察,普通人是不能深潜入网络世界的。

正在这时,他看到房间里踱出一个带头盔的身影……

他想逃,但是已经太迟了。

 

望着被绑在电脑椅上的刘洋八号,朱之江很苦恼。

如此来看,王丰才是第一位感染刘洋病毒的人,是“刘洋一号”,而刘洋本体则应该被划为“刘洋零号”。截止到当前,共出现了七位刘洋,照他们遗留的数据来看,他们都认为自己是生活在2027年的“刘洋零号”。 

同时,网络世界中的时空和我们现实生活中的时空并不一一对应。

朱之江是警校出身,近几年才开始接触这些智能设备,和把持着先进网络技术的新克林顿区精英不一样。想这些问题的时候,他只能有一茬没一茬地乱想,没办法系统地进行思考,但理一下时间线他还是能做到的。

“小子,醒醒,我是警察。”

 

“也就是说,我不是刘洋。今天是2028年4月1日,而我电子设备上的时间都是2027年4月1日。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今早我没有对上王丰的话。”

“你好像接受的非常快。”

“怎么说呢……这类作品,我看了不少。”

“但这不正确,王丰已经死了,他也是“刘洋病毒”的受害者。我们现在称王丰为刘洋一点五号。你所说的这件事只是刘洋一号的经历。“今天已经是2028年4月30日了。”

刘洋八号看起来非常震惊,但很快平静下来:“现在你知道的我也知道,我知道的你也知道了,我们来理一理。”

“2025年3月11日,刘洋与青栗相遇。”

“你好像很快就接受了自己不是刘洋这个设定。”

“少他妈打断老子!”刘洋面露凶光,瞪了朱之江一眼。

“2025年3月11日,刘洋零号与青栗相遇。2027年1月11日,青栗消失。”

“2027年3月31日晚,刘洋零号深潜,在电子丧尸群中被青栗所救。他打算4月1日晚进行第二次深潜。”

“2027年4月1日至2028年3月之间,空白。”

“我对于这块的记忆也很模糊。”刘洋八号说道。

“2028年3月30日,疗养院发生事故。”

“2028年3月31日,刘洋零号向王丰借钱。同日晚,刘洋零号与王丰网上对线。刘洋一号深潜,我们不知道刘洋一号的人格是什么时候被替换的。”

“2028年4月1日,刘洋一号上大学,没有接上王丰的话。刘洋一号向卜教授咨询青栗的事,未果,回到出租屋后脑死亡。此时是下午5点

4月1日5点多,王丰来到刘洋出租屋,目击到刘洋二号,刘洋三号在电脑桌前“排队”,刘洋一号已经在5点死亡。王丰,也就是刘洋一点五号,回到家中使用克林顿开发的记忆药,因为其副作用死亡,留下了遗书。

4月4日,刘洋四号死亡。

4月5日,刘洋五号死亡。我们搜查王丰家,并来到刘洋家。

4月6日,刘洋六号死亡。我们部署了一个警卫。

4月7日,刘洋七号死亡。他是趁警卫打盹时擅自溜进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零零散散的自杀者,但他们都不像王丰一样有记忆药。我们目前只把死在出租屋中的死者列为“刘洋X号”,还未发现刘洋们之间的相同点与不同点。”

“出现在出租屋里按序自杀的刘洋都在网络世界中遇到过青栗,零散自杀和送到医院的那些刘洋的并没有。”

“很有意思的推断,可是王丰……”

“他是特例。”

“他为什么能如此确定?”

“为什么呢,究竟是为什么呢……”刘洋八号发出一阵诡异的轻笑。

 

电话响了,朱之江摘掉头盔去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李译苑的声音:“朱队,疗养院的上家也查清楚了,是被称为‘新克林顿人后花园企业’的潮浪公司。”

又一个电话,是特德·范打来的:“朱队,卜教授失踪了。”

失踪?在这节骨眼?

朱之江喃喃自语:“这个卜广齐在这节骨眼能跑到哪去呢……”

“这不就在这儿吗,朱警官。”

戴头盔时,朱之江听到的是刘洋八号的青年声音,可是现在他听到的却是一个老人的声线。

他回头,发现自己五花大绑在电脑椅上的,正是卜广齐。

————隅宁_20210310


“青栗,”

“…别再叫我了,都说了,我在。”

“?可是,我明明明只是第一次相见…”

“呵,第一次相见?那又有什么关系,我说过了,我早就已经说过了,请别再叫我了,我在。”

“啊?”

“我已经知道了你所有有用的消息,对我,你只是一本即将被焚化的书而已…呵呵,一本即将焚毁的书,一定是写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吧?”

“…你什么意思青栗,我可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的住址,我甚至对你派出了…!啊,这是什么!!!!”

“()&%……&*%…@¥#¥!!!!!”

呲————~

“只有你自欺欺人地再往我的陷阱里跳,而已了,‘大人物’。”

青栗,一个“电子术系”的大魔法师,甚至可能是迄今为止最恐怖的黑客,没有之一。

她复制了自己意识,很多份,“她们”各有千秋,强大,或独立,或合作,甚至还有不少“共生者”。多到数不清,就如天上的星星一样。

而在今天,或许明天,每天都可能一样,一个代号为青栗的人杀掉了一位优秀的同行黑客,一位“大人物”。

“不费吹灰之力地。”

哈哈哈,数字的世界里有什么灰尘…

在日光所及的落地窗框后面,实木地板和浅色的皮质沙发上,一盏金属的台灯,一盆君子兰,一片水光划过宽敞的空中花园的边缘,还有一场黄昏,日落,旁边是微紫又偏黄,再嵌入了一块火红的云彩,黑夜将至,或是新生——一种全新生活的开始。

那位青栗就坐在这一切之后,欣赏着。

“若我舞兮,佳人可见,若我舞兮,明月天谴——”

一位顶级黑客竟然会跳舞?

真是可笑,

“再美,跳舞的不过一堆数字而已。”

她不是青栗本体,这是肯定的。

但这似乎也并没有意义,

为什么?

什么是黑客?

…没有网络,就没有黑客。

网络是什么?——将大家连接在一起的东西。

青栗的所有自我都在同一片网络中游走着。

游走久了,现在又失去了肉身,便渐渐忘记了“主次之分”。

所以,连接意味着什么?

将世界上所有的水流集合,万川秋水,汇成一片大海…大海中,将不再有单一的水滴,也将不再有你,也不再有我了吧?

“谁是青栗,将不会成为主要问题,并联起来的东西,即使有‘本体’,或许也终将会消失掉吗…”

“让大脑和身体连接,控制整个身体…变成更伟大的东西。”

只是说心里话,青栗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本心了。

即使只有自己,积年累月的经历也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更别说这样的事情。

“天空本来是蓝色的,还是说,只是因为距离太远,变成了蓝色?”

一堆发明,一堆概念,一堆含义被集合,扭曲,溶解到了一起,将会变成什么?

是…更伟大的存在么?

最早时,青栗就是拿着这个不起眼的理由,制定了这个“复制自己”的计划。

因为在她看来,人们一直就是这样做的,这是真理,这是…

这是社会发展的动力,连接,分工,在融合,重新构建伟大之物…

这只是一个女孩,抱着一台电脑说出的梦话,

当时,那台电脑外壳的一角上:

“万物并联,混沌初开。”

印着她很不喜欢,但为了低价的二手货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月渎心_20210311(12)


下班了。

朱之江多少有些惭愧。4月1日他见是周六不用值班,便约好和老婆、孩子一同去踏青。没成想现在因为刘洋事件忙得足足一个月都没法回家。

来救火的本该是新克林顿特区派来的人马。特德·范和李译苑前些天将案件情况整理妥当,接下来会花两三天完成接洽事宜,本该如此。现在已经是一个月后的5月1日,事情总算是有些眉目。C区实验室在虚拟环境中实验的病毒模型失窃,被证实是和绿山疗养院事件有关,这是之前请网管局分析那几个死去的刘洋的电子脑得出的结论。

卜广齐在警局里做过调查以后马上接受了进一步的审讯,但目前没有结果。不仅是学籍系统、学校往年的学籍纸质存档,甚至是警署的数据库里,都没有卜广齐描述的青栗,抑或是有相似特征的人。新克林顿区和网管局给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案子陷入了停滞。朱之江获假两天回家跟家人见面,之后收拾一些衣物就近在即将成立的专案组旁边的宿舍住下。

在电子病毒肆虐的现在,加强人员管理也是警署无可奈何的举措。但在此之前,朱之江只想好好泡个澡。

公寓的指纹锁咔哒一开,门向内打开到手无法够到门后的角度就停下了。朱之江听得到里头两人四足到处找拖鞋的声音,猫眼里一闪,打开限门器快步扑到怀里的是女儿朱郝媛。朱之江原想让女儿姓郝,但被其母郝宽毅然决然的推辞了,原因很简单,只是想气气她父母。虽然伯父伯母对此并不意外,只是叮嘱他要好好照顾郝宽和孙女,仅此而已。

郝宽就是这样一个方方面面比朱之江要更强势的人,无论是身高、体重还是个性。此刻她背过身去,径直拐去了厨房,大概是去把饭菜热一热。背身时,朱之江眼角瞥到郝宽抹了一下脸。

“最近学校都教了什么呀。作业多吗?“朱之江有些疲惫,但抱着怀里的女儿心里还是不由得一暖。

朱郝媛脸在他怀里蹭了蹭,满脸的眼泪和鼻涕都蹭到了衣服上,“不告诉你,哼。“

“呀,猪猪,瞧你连鼻涕都蹭到衣服上了,真是。“朱之江一笑,手往下一揽,打算让朱郝媛骑到脖子上,未曾想一只手抱不起来,”猪猪你怎么变得这么沉了?明明刚出生的时候才五斤,现在爸爸都抱不动了。“

“长得壮点又有啥呢,哪像你,加班的时候都不好好吃饭,还好今天晚饭罗宋汤还有剩。“厨房里,郝宽开始数落了。

“那太好了,我先去洗澡。“朱之江蹲下来看着女儿,”媛,可以帮我放下洗澡水吗,爸爸要先去换衣服。“

 

饭后看了会动画片,女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郝宽把高难度任务交给朱之江,把碗碟拿到厨房以后去洗澡了。朱之江先是端详了一阵子女儿的睡脸,然后把女儿房间门打开,双手小心地抱起女儿,脚步声恐怕比抓逃犯时还要小。盖上被子,任务总算是圆满完成。

“客厅关灯。“朱之江把房门关上后说了句,随后惯例检查了一下门锁,再往卧室走去。

卧室里没有开小床灯。

朱之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饶了我吧。“

 

朱之江躺在郝宽的臂弯里,两眼盯着天花板出神,浑身脱力。他一直在想,能遇到像郝宽这样的奇人,该算是三生有幸还是倒霉透顶。

郝宽若无其事地点了根烟正抽着,“怎么了?“

“在想要是你每次回来,都不把我榨干成这样就……“

朱之江看了一眼床头柜,垃圾桶满了,天也快亮了,闹钟指着4点。

“我是问你办的什么案子。跟最近绿山的事有关吗。“郝宽踩了踩床,支起一边膝盖,找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泉眼还没有干涸,但两人都知道硬撑下去只会在想吃早餐的女儿面前尴尬。

“算是吧。本来上头是打算过几天才让媒体把消息放出的,但确实是藏不住。“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似乎是你毕业以后两年,以前的同事告诉我,早阳警校给理论课成绩比较好的人开了个电子脑对策班。“郝宽伸手在烟灰缸抖了抖烟灰,”要是你没那么早上警校,说不定还不会沦落到刚进来那会还对着空气打泰瑟枪——“

“害,别提了,太他*惨了。给我也抽一口。“朱之江伸手。

“自己点。“郝宽稍微侧身,拉开右边的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拿了包烟,抛给朱之江。

郝宽侧身时,朱之江仿佛还能隐约看到郝宽后脑勺手术后留下的疤痕,他摇了摇头。

那时的攻性防壁还没有那么先进,结果郝宽和几个同事出警抓一个帮忙洗黑钱的黑客的时候,装在头盔上的攻性防壁模块炸开,有几块碎片插进了后脑勺,所幸没有伤到里面的软组织。

这件事之后还发生了一连串的事,然后郝宽就摘掉电子脑,辞职了。领导和郝宽都没提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兴许有一天她会讲吧。朱之江把烟在烟盒一侧一划,点着了烟。

——车轱辘话人_20210314


       情况一夜间恶化,自从公布了刘洋病毒后,仿佛整个城市都变成了刘洋,人们不断的怀疑自己是刘洋然后咨询专业人士,所有报警热线/心理咨询/律师咨询全部被打爆,可是除了警察局谁会分辨呢?只能尽量的糊弄过去。
  全城市都在疯狂的交流来确定自己是否被感染,毕竟这种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变成刘洋实在是太恐怖了,远远超出了能用爆头解决的生化丧尸危机和用物理隔离解决的呼吸传染病。
  朱之江收到通知,要和妻子去警局,可以带着女儿。他愣了一下反问道:这和我妻子有什么关系?她都退休了!得到的结论是他妻子是专业人才,现在人手不足,所有休假的退休的警员都被叫来了维持秩序了,考虑到他难得回家一次才这个点通知的,其他人一小时前就收到了这个紧急通知。
  带上头盔才出门的朱之江起初并不能理解当前的状况,他看见满街上的人相互交流确认自己不是刘洋,每个五分钟一辆的自动驾驶的警车,上面站着一个拿喇叭的警员正在呼吁大家保持秩序,小心发生拥挤、践踏事故。并且不断重复刘洋病毒已经被初步控制住,只要最近没有深度上网就不用慌。建议大家交流自己的思想和性格,做自己的行为,来确认自己没有被感染。
  一路诡异的景象让他觉得自己仿佛穿越到了乌托邦,人们不在为生计而奔波,肆意的交流自己的思想,但想想这是前所未见的刘洋病毒所带来的,也就不足为怪了。
  到了警局,上边来的专家很快就把他拉到会议室,详细咨询着王丰现场发生的事。
  与此同时,报着女儿的郝宽被带到另一个会议室,里面坐满了新克林顿派来的专家,播放着朱之江在隔壁的视频,所有专家自从郝宽一进门就盯着她看,直到她坐到最中间的椅子上,脑后人造皮肤自伤疤向两边打开,露出银白色的脑干和完全机械化的大脑和椅子上隐蔽的接口连接,所有专家才统一闭上双眼,在电子空间中统一交流。
  鲤鱼计划1号,郝宽,请对你的完全机械化大脑时期对人类行为模仿的经历进行阐述。
  郝宽从七年前大脑受伤后全部替换成机械脑,到昨天它收缴老公的余粮,所有行动的主观意图、针对此次动作不足的修改方案都详细的复述给了每一位专家。
  等到专家确认它完美模仿了郝宽生前的行为后,立刻拍板,执行投影计划。
  早阳市中心主脑的声音在会议室播放:
  刘洋病毒感染性极强,人脑无法免疫。确认。
  全市人有高概率感染病毒,随时可能被同化。确认。
  四月一日更新的电子脑长城防火墙能够隔离刘洋病毒。确认
  全市人99%的行为模式已收录,全市人99%的思想内核已收录。确认。
  鲤鱼计划能够完美模仿人类生前行为。确认。
  计划目标,所有佩戴电子脑的公民,用电子脑接管大脑,模仿公民行为。
  投影计划已执行。
  郝宽怀里的朱郝媛听着广播,突然醒悟般大叫:“妈妈在生我前两年就因为大脑和脑干受损死了,爸爸也不知道,公布刘洋病毒并不是为了因为控制不住,而是为了让人们上街相互交流以收集他们的思想建立思维模型,对吗?”
  专员深知郝宽在五年里教育朱郝媛每秒都会进行上千种情况分析,每天都会教育十小时,朱郝媛的智商可以视为成年人。他并没有惊讶,而是深吸一口气,长叹道:“刘洋病毒可能已经潜伏了一年,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案了。电子脑就像过去的qq一样,人们对它需求太高了。”

——黄昏眺望_20210316


 此时朱之江所在的会议室陷入了寂静,朱之江简直不能相信刚才上级下达的命令,他挠了挠头,重复了一遍:“让我去处决……卜广齐?终于找到了他犯罪的证据了?哈,他果然就是刘洋病毒的幕后黑手!什么时候审判的?这也太快了吧!”

坐在特监里的卜广齐听着朱之江的复述,问他能不能给点一根烟,如愿后问道:“没找到吧?“朱之江默然点头,他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

卜广齐笑了笑:“太明显了,这个病毒生物脑防不住,只有电子脑能防控,电子脑呢又普及了好几年了,好巧不巧,我又是感染了刘洋病毒且推行电子脑的‘疯狂科学家’。“他用两根手指在头上比了一下,示意疯狂科学家是带引号的。”把我先杀了,就不怕我这个大概率是罪魁祸首的人搞事了,啧啧,宁杀错不放过啊。“

朱之江闻言问道:“你这意思…你是无辜的?“

卜广齐反问道:“我是无辜的你就会放过我?脑子清醒点吧,他们不会让我活着的。“

卜广齐慢慢盯住朱的眼睛,带着一副濒死之人的可怜口吻,哀求着:“我死之后,你能不能……“朱之江没敢听他把话说完,一枪崩了他的脑袋,轰然的枪声也冲进了自己的脑袋,妄图冲散他的不安和愧疚。

万千电子脑的数据交流就是暗潮涌动的大海,在海的深处一条数据流悠然的向前涌动,正是卜广齐,要是换个能看懂数据流的人来看,指不定还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青栗就是一位看的到数据流的人,她在大海表层戴着眼镜记录着,边记录边吐槽,“啧,这人真够恶趣味的,还是喜欢看别人挣扎的样子。“等数据流游远了她才把眼镜摘下来,心想:下一步,他就该去找一具合适的电子僵尸了吧。

————侠骨香不留行_20210319


可是青栗有一点没有猜对,她远远低估了卜广齐的野心。卜广齐并不想寄生在某个电子脑中苟且偷生,而是想成为所有电子脑的操纵者——一个陆地上的神。

不同于青栗在他的指导下开发出的刘洋病毒,卜广齐手中的病毒更加温和、隐蔽。电子脑中的防火墙可以识别刘洋病毒那样粗暴轰入的思想模型,却没法精细地分辨一缕情绪、一个想法、一个暗示的输入究竟是正常信息的摄入,还是病毒恶意灌输的。

就像著名的忒修斯之船一样。几个攻击轮此下来,电子脑中的思想模型还是原来的思想模型吗?还是成为新的卜广齐?

神座已然高筑,地上的神国已初现雏形,神的子民们在接受电子脑的洗礼。卜广齐志得意满,只等坐上神座,继承神位。而在这之前,他要发动一场神战,来讨伐那些敢对他大不敬的人。

“朱之江。”卜广齐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中露出一股恨意“还有你身后的那些人,都要死。”

数据海重新恢复了平静。而在这虚假的平静之下,名为“卜广齐”的病毒攀附着一个又一个数据流,向大海深处发出了第一条暗示:卜广齐是至高无上的神。

朱之江最近又又又很头疼。卜广齐像是拍不死的苍蝇一般,到处刷存在感。最初是学术界翻出了卜广齐早先的研究成果,大肆赞颂他的贡献,紧接着是他的照片不断登上各种广告或是告示板,甚至最近捣毁的几个邪教窝点里面祭拜的塑像都是卜广齐的脸。

妈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朱之江啐了一口,正当他拿起准备好的材料准备汇报上级时,他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朱之江接起了电话,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

“你好,我是青栗,我知道你在面对着什么,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朱之江咽了口唾沫,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什么条件?”

“复活刘洋。”青栗一字一顿地说道。

————笑匠_20210320


“首先,我希望你能全面地了解现状……”一字一顿地,青栗展开了她的叙述。

 

挂断,熄屏,朱之江静默地直立在房间一角。回想着电话中青栗的言语,他感到不寒而栗——自己的房间,不过只是一个空洞空虚的透明长方体,“隐私”这一概念在那个女孩所生存的网络世界并不存在。在那个杂乱的数据漩涡中,曾经是“卜广齐”或是别的什么人的电子亡灵正打算称王称霸——好啊,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他想到女儿,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尽管卜教授已经无法借尸还魂步入现实,但他依旧可以通过在电子世界中翻弄数据让他们一家饱受舆论之苦。同千千万万的当代警察一样,不可避免地,他也有一些黑料。

他也想到郝宽,这使他更加难受,因为一想到郝宽,他就会不由地想到“上面”还有新克林顿区那帮“孙子”的计划。朱之江本不想相信青栗的陈述,但是细细推敲之下她的所言合情合理,多年从警经验让他深陷于逻辑与正确性无法自拔——自己枕边人竟是上级用以施展“机械降神”的工具与序曲。在刘洋病毒面前,再高的科技、再强的权力都无力回天,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保存与重生。放弃今日,放眼明日,难道这便是我们文明的一贯风格?

可是这完美的和弦中还是有一丝不和谐音——为什么卜成齐在死亡之前的所作所为,都表现出他的无辜与坦荡?

 

朱之江回想起他将卜成齐五花大绑的那个下午——依照程序,朱之江将把无法动弹的他带回警察局审问。听罢朱之江的陈述,卜教授只是要了一支烟,面对着黄昏与夕阳,独自吸着。

他问了朱之江一个奇怪的问题。

“朱警官,你相信人能驯养人吗?”

“这是什么话。”

“此刻,电子脑还是我们人类的工具。未来,电子脑,抑或是电子这个电子那个,终究会变成我们自身。如果在这时有人关掉中央控制器,我们大多数人将会陷入电子的癫狂。此时,如果当权者拿出早已备份好的数据(我们假定他们已经有所行动),再往数据中参入奴性的模块,这难道不会完成一场完美的驯化吗?”

朱之江没有说话。

“朱警官。在神所指挥的交响乐中,我是那根跑调的弦吗?”

在此之后,卜成齐没有说话。

 

我不如直接问他。朱之江寻思着,带着痛苦和猜想,他选择执行与青栗的约定——拨通了卜教授的电话。

青栗的要求很简单——拨通卜教授的电话,然后提供一个人作为刘洋零号的载体。

朱之江做出了猜想,采取了行动——是刘洋零号做出了病毒,“关掉了中央处理器”。“上面”的反应一部分是应急措施,一部分不过是“驯化”过程的顺水推舟。

“我确信卜教授已经死了,此刻游荡在赛博世界中的你,是最初的刘洋吗?”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朱警官,戴上头盔和我面对面地聊如何?”

“刘同学,如果我戴上头盔,你就会夺取我的意识。”

“如果你不戴,我就会杀了你的女儿。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难以置信地,朱之江从刘洋的声音中听出一丝痛苦。

 

“街上真热闹。”

“是啊。”

不同于白天蜂拥而至的情侣,刘洋和青栗选择在夜晚赏樱。安静的公园中,只能听到远处的店铺所放着的咿咿呀呀的日文歌。

 

sophisticなfutureにlusticな解 (对诡辩的未来 作出充满欲望的解答)

さぁfancyでstarryなcity night walk(来吧 我热衷的 繁星满布的 都市夜游)

moodyなilluminationeasyにstep step (轻松地踏过充满氛围的霓虹灯组)

星屑の夜に踊る (在群星闪烁之夜起舞)

 

“不要再回忆这个场景了,反正它也不是发生在现实中的。我累了,青栗。”刘洋摆了摆手,公园和星空应声散去,无法散去的只有飘散的樱花。

“你给了朱之江一天时间,你觉得他会答应你吗?”

“不是‘我’,是你。是你扮演着我同他对话,你自导自演这出独角戏,无非是希望我的一部分精神能在现实中有所凭依。可是这又有什么用?我的大多数灵魂已经四分五裂在网络的各个角落,在那些僵尸和化为僵尸的人的身上。”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从那晚我们在赏樱时立下誓言以来,甚至从将‘你的存在’视为亲生女儿的卜教授向你泄露‘上面’的计划以来,从这个荒唐的计划开始以来,世界已经不为人知地发了狂。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刘洋不知道青栗有没有听她讲话,她在哼唱另外一首日语歌。

 

朽ちゆく身体と心を連れ (拖着逐渐朽烂的躯壳和心灵)

一人当て無く漂っていくの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形骸的残響に絆され滅びゆく都市を(受肉体发出的回声所碍还围着即将被毁灭的都市)

這い回るゾンビ (爬来爬去的僵尸)

どんなにどんなに夜に堕ちても (不管沦入怎样深邃的黑暗)

明日の光が世界を染めてく (明天的光辉总能染遍世界)

未来ナドドウデモイイノヨ (未来会发生什么与我何干?)

こんなにこんなに愛した場所よ (在不知有多深爱的地方)

何度も何度も歩いた道よ (在不知走过几次的路上)

催涙的郷愁に襲われ黄昏る街を (在黄昏被乡愁突袭濡湿眼眶)

駆け抜けるゾンビ (仍在飞奔的僵尸)

 

樱花飘落,樱花飘散,樱花飘起。

我们都曾是,都已是,都将是飞奔的僵尸。

————隅宁_20210321


朱之江看着头盔发楞:他应该是不会杀我的,如果他要杀我神通广大不需要用我女儿的性命威胁我,他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那为什么再行刑前不与我说,非要现在才对话?是当时有人在监视不方便说,还是他想借助这种方式又达成什么目的呢?

朱之江偏了下头看到了一家三口的合影,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电子脑妻子,自命不凡的超算儿童,并没有多少职业精神的警察丈夫。哈,真是和谐的一家三口。想用女儿绑架我,是自己这几年演的太好了吗?不对,卜广齐不会看不破这层关系啊,难道……自己联系的其实不是卜广齐吗?在这个事件里除了卜广齐还有谁会想和我对话呢,仔细数数,重要人物有青栗和刘洋,朱之江皱了皱眉头,勉强算一个王丰吧。是青栗想复活刘洋……是青栗让我打的电话!难道青栗想通过这种方式复活刘洋,我只是个皮套?那卜广齐……是真死了吗……

唔,这次会死吗,就算死了我的电子脑妻子和我的超算女儿真的会缅怀我吗?朱之江笑着带上了头盔,来吧,不管你是哪路人,总不会太轻松。

————侠骨香不留行2021.03.31

早上7点,我要和和叔坐沙橇出远门,回市里读书,庞欢说明天开学。

和木泽,也就是和叔,是村里修车修机器唯一的人。问他为什么叫这个怪名字,他说他也不知道。怪人就该起怪名字,所以连带着他的一举一动也跟着一起怪了起来。

打小村里的叔叔阿姨们就不喜欢他,说他脑子有问题,好像得过什么病。但他们出趟远门的话,还是得让他看一眼车或者沙橇。每次这么做的时候,叔叔阿姨们生怕他把赶集要运的货顺走一些,在和叔盯着轮子桀桀笑的时候,他们巴不得把捆住货物的绳子捆得更紧些。

但村里的小孩们,不论年龄,不论男女,都喜欢和和叔一起玩。按门铃、逗看门狗、爬树、点鞭炮、烤老鼠,村里长辈口中的恶习,他一件不落。有一次华一在正叔晾的猪肝里点了个小鞭炮,长引绳的那种,把正叔家养的鸡吓焉了,也是和叔把这事顶下来的。

但实际上没人了解和叔他真正做的是什么。十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就算是我们,也只知道和叔住在村尾那个全是废铜烂铁的垃圾场。

风很大,我把额头上的护目镜拉了下来,拽紧了衣服。和叔没把帆降下来,沙橇在沙上走得飞快,几乎要腾空了。沙子一直打在流线型罩上,和叔就在流线型罩后面把着舵。四周尘土遮天蔽日,不知为何,和叔他有在沙尘暴当中不迷路的自信。

睡醒时,沙尘暴过去了,我看了眼挂在一旁的钟,已经是6点了。帆被降了下来。沙橇停在了一个破破烂烂,星星点点反射着银光的大石头架子旁边。我走近看,一条柱子大概有五个我这么高,两只手张开肯定抱不过来。

里面亮着灯,走进去一看,是和叔从沙橇上拿下来的提灯发的光,他正往铁盆里的木头添火种。在和叔身后,是两道铁做的墙。我敲了敲,铁墙发出隆隆的声音,上面的锈剥落了一些:“和叔,这是什么地方?”

“以前这种地方叫大厦,大概……”他掰了掰手指,“小的大概有三十丈高吧。一节节断开了倒在地上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他从麻袋里拿出了一只用泥土捂得严严实实的鸡。泥土被剥开,他在衣服上抹了抹手,拧了一只鸡腿下来。

“吃吗?”满脸皱纹挤在了一起,看不到眼睛,嘴一咧是剩下的几颗牙。

没有拒绝的道理。我拿出包里的盐渍仙人掌一同分着吃了。

 

和叔说他来添柴,所以我很早就睡了。临睡前,我看到和叔拿出几块连着电线的小铁片贴在了自己没剩几根头发的头上,电线一路连到腰带上挂着的一个黑色小盒子。回想起来,和叔贴小铁片的地方,永远是发白的。

我还记得小时候问和叔:“和叔为什么有时会往头上贴铁片呢?这个黑色盒子又是什么呀?”

他笑了笑,没说太多:“用来提神的,带这个,我不睡觉也不会很困。”

以前趁和叔睡着的时候,刚剃头的马大壮也有模有样地像和叔那样在头上贴铁片,拧盒子上的旋钮。我们几个都忍住笑,未曾想和叔被吵醒了,他看了一眼呆住的马大壮,嗤笑一声,“哼,小样儿。”然后又继续打盹儿了。

 

“太阳晒屁股了,郑悦,赶快起吧。”

第二天一早一睁眼,和叔已经把火盆收了起来,睡袋也卷好了。他正在铁墙下堆石头,由大到小往上堆。我妈以前骂我说,不要去动那些堆起来的石头,我问为什么,她说总之不要动就对了。

“和叔,为什么要把石头堆起来?”

“这是为了纪念一个朋友。他就埋在这片地方附近。”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满是黄色的尘土。

我随口问了一句:“他是谁呀。”

“说了你也不认识,他叫朱之江。把睡袋收好吧,我们要出发了,早饭路上再吃。”

——车轱辘话人 2021.04.04


沙橇默默前进,和木泽看着平静的引力秤思绪万千,那个学生是老乘客了,会及时注意路上的危险并提醒的,而此时是他唯一能走神的时间。
  其实他能想的只有自己的记忆,电子脑锁死了他的思维发散功能,但他的记忆也很长了,是千年,亦或万年?长到不仔细整理都都搞不清的地步,尤其是在太空中漂流的那段时间,日复一日的检查飞船的各种设施,以及精子卵子的保存情况,唯一能交谈的活人,只有同为保护人类火种的朱之江,或者说他的复制体。
  想到朱之江,和他相关的记忆瞬间填满了整个脑海。
  有在引力秤不正常摆动时,朱之江紧张的算着各种沙漠风暴的系数,来确定它们的移动路线,时不时抬头骂一句那些用着行星当炮弹还把本行星当成引力弹弓的,接着是他重复了至少上万次的感慨:“爱因斯坦说的真对,第四次世界大战果然是用石头打的。”
  接下来有274/12993的概率对自己的名字发出感叹,“木泽啊,有时候我都忘了这里曾经是一个遍地沼泽树木繁盛的行星了,要不是你的名字提醒了我。那该死的‘夸父’号星弹,在路过时没调整好轨道吸了咱们整球表面的水,害的咱们整个生态都变了。”
  之后对名字在记忆中进行联系,想到的是最后属于自己的自由思想,在保护火种乘着飞船离开时,庆幸自己在不破坏思维的前提下,申请抹掉了自己所有的名字相关信息,取了电子脑复制记忆的底层协议版号330号——和字作为姓,目标行星特征作为名。
  突然一段关于当年战争的记忆被强行唤起,这是每个新时代远行者电子脑内的底层功能,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走上当年的路。
  为了应对卜广奇日益严重的威胁,朱之江主动进入电子空间,数次深潜后得到了复制自己的技术,随后主动复制多个自己一边思考对策一边深潜打探敌情,接着一条不可思议的想法被提出来了,用卜广奇对抗卜广奇,用卜广奇训练卜广奇,他没有身体基础,思维其实是机械化的,只需解析透彻即可,需要批量生产卜广奇,利用现实世界的卜广奇生活痕迹,从行为反推内心,最终塑造人格,并且物理层面保证这些卜广奇不会对人类产生威胁,使用这些卜广奇将卜广奇引诱成完全僵化的应答机,使其失去人类的欲望,成为自己的超我。
  用朱之江的话,感谢那些无良商家,卜广奇从来没有隐私,他的生活日志可以追溯到她妈怀孕前。
  之后大量建模方式不同而差异极大的卜广奇被投入到战争中,在战争中,越来越多的人被感染,越来越多的思维在电子空间中升华,科技迎来了第二次爆炸。
  剩下的事和木泽就不知道了,用朱之江复制体的话说,那条路走的太远,随时都有可能自毁,咱们俩是为人类延续火种的其他可能性,那条路的东西少了解为好,了解多了,会忍不住干涉的。
  他说的没错,和木泽的电子脑底层协议包括:除非该星球人类有灭亡危机,否则不可直接干涉。
  他和朱之江是文明的记录者,为了确保能够长期记录,还有确保时刻有至少十个佩戴过电子脑的素体,潜意识有个和木泽,一旦当前的和木泽没有每天晚上按时带上电子脑调整思维,这个和木泽就会死去,然后下一个和木泽会夺舍,继续记录着这个文明。
  用朱之江的话说:他们就是被延续人类生存的使命绑在这颗星球上的普罗米修斯,被电子脑用化身的鹰,用着名为时光的喙,一遍遍啄食着内脏,而这一切又会在每天晚上刷新。一开始不懂为啥和木泽要抹去自己的名字,现在知道文明的观察者有自我是最可怕的折磨。
  朱之江说完这话后几年内就彻底死去了,电子脑都死的干干净净,就死在那个由殖民飞船变成的垃圾场里,他的遗言是,他很幸运,是地字号的复制品,规则不是很完善,上万年里终于找到了让自己死的方法。
  伴随着一阵震动,将和木泽从神游中惊醒,原来是搭车的小子到学校了。
  看着眼前的小学,和木泽衷心的笑了。有学校,就有希望。是文明的,也是他的。

——黄昏眺望 2021.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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