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马_By_烬雨
我用弗拉芒文和瓦隆人的法语记录下这些文字，赶在我的朋友格兰杰登上去英国的船养老
前，委托他将这些手稿妥善保管在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默西河边艾伯特酒馆储藏室内的信封封面
我是在雷亚诺运河边听宪兵说到昨晚圣母教堂的事情的
我是布鲁加尔本地人，瓦隆人管这里叫布吕赫，五百年前，这两个词都是维京语码头的意思，
英国人因为莱伊河上的古罗马桥梁而称呼我们“布鲁日”，也有人说，因为这里是西欧低地各方
的桥梁才得名布鲁日
布鲁加尔的地理位置也对得起码头与桥梁的称呼，五百年前，随着北欧纺织品贸易的兴盛，
布鲁加尔日渐富足起来，两百年前的布鲁加尔已经和伦敦一样，是拥有上万人口的兴盛城市，
当英国与法国深陷百年战争的泥潭，布鲁加尔成为勃垦第公爵逃避战争的据点，商贾贸易带
来的繁荣与对古老运河的修缮让这里不同于其他喧嚣拥挤的码头城市，我喜欢这里的精致安
逸，井然有序。月亮在夏天的黎明西沉，天空由苍蓝渐变浅黄。我站在古老的码头边等待老朋
友归来，视线从寥阔的苍穹垂落于澄澈的运河。
我的朋友格兰杰是个学识渊博见闻广泛勇敢担当的人，他常常说没有英国的牵制，仅凭扬·布
雷德尔（JanBreydel）和彼得·康尼克（PieterdeConinck）的英雄举动是无法阻止比利时被
法国吞并的，所以他喜欢用英国人的称呼提及这座城市——布鲁日
考虑到这位老朋友将替我保管这封回忆，我愿意用他更喜欢的词汇称呼我们的家乡，作为表
达感谢的举动之一。布鲁日，故事就在这座可爱的城市发生
这几个月，布鲁日的宁静被打破了，一个自称魔法代言人的家伙莱昂内尔•德尚从南方来到西
佛兰德省，他的追随者越来越多，他们的随从辎重挤爆了运河边的客栈，马厮里各种高低不
一毛色混杂的马匹日夜嘶鸣不绝，据说经常有客人因自己血统纯正的母马受到别马的玷污而
滋事斗殴。
教会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可逮捕、绞刑后的一系列事件——狱卒发疯、墓碑碎裂以及德尚复活
却把他的声望推向新的高峰。没错，德尚复活了，据说他将用魔法的力量席卷西欧低地，他声
称自己将用残忍的手段进行报复，恐惧将成为他在新秩序内发号施令的工具，原本宁静的布
鲁加尔，哦布鲁日，将成为风暴的源头，世人瞩目所在
人们对他有各种各样的称呼，巫师，阴阳师，幻术师，魔法师，铸剑师，据宪兵队长说，他亲
眼见到德尚从纸符中召唤火焰锻造剑身，从手上召唤美酒淬炼剑尖，用几秒钟时间锻造了一
柄银光四射的宝剑，酒吧的酒鬼说，德尚凌渡虚空如履平地，穿墙入室毫无阻隔，还曾展示自
己在英吉利海峡底部摘取的海洋之心，追随德尚的魔法学徒说，德尚曾带他们腾空而起，直
上云霄，来到绯云之巅的一座宫殿。这宫殿金碧辉煌气势恢弘，独立云霄之上，德尚在云端挥
剑，便有流光划过，显示出非对称的剑法轨迹，不对称的金银轨迹却没有流于混乱，光线如同
连接繁星的银河般，用饱含美感的抽象线路构筑漫天星象
此后再也没有正直善良的人敢在市政厅和教堂外接近复活的德尚，只有市政厅和教堂，传承
数百年的神圣气息能带给人们勇气直面这个法师
昨天晚上，在圣母教堂，宪兵队里最强壮的士兵弯弓搭箭射向演讲中的德尚，却突然全身着
火且无法扑灭，紧随其后的便是依然坚定不移信仰善良的市政官员纷纷倒下，德尚的追随者
却全部安然无恙——据说，今天将是布鲁日新秩序的第一天
我在雷亚诺运河接上刚刚从异国回来的老朋友格兰杰，和宪兵队的熟人一起同他说起这几个
月笼罩在布鲁日上空的阴翳
勇敢的格兰杰决定亲眼去瞧瞧这个魔鬼，在他今天的公开演讲上，与昨天的演讲地点不同，
今天的演讲在大广场南边的钟楼旁
我们从运河边绕到市政厅背面，格兰杰开始分析德尚的技俩
“你真的确定他不会魔法吗?”“他是在雨夜复活的吗”格兰杰对我的提问不置可否
“是雨夜!你怎么知道?”“墓碑碎裂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人干过，南欧的鸡蛋和蜂蜜可以把碎
裂的石块粘合在一起，一经雨水冲刷，就会崩解”
“可他确实被绞刑杀死了，他当时没有脉搏!”
格兰杰突然提起旁人的衣领，微笑着示范如何把绳子的压力用隐藏在衣服上的钩子分担给腰
部的方法，同时给我们科普了来自中非的假死药剂
“所以说，他收买了执行绞刑的士兵和监察，至于海洋之心，我觉得是从亚平宁哪个富商手里
买的——莱昂内尔，是个词源亚平宁的姓氏，也许在西弗兰德没有什么对他知根知底的熟人，
但通过你们的描述，以他的才表和雄心，在家乡买到一块看起来是海洋之心的石头应该并不
困难”
“可是比尔说他能凌度虚空穿墙入室。。。”“比尔比尔比尔，别忘了比尔喝酒都喝近视了，你要是
醉了估计也会觉得从圣血雄殿绕路到圣詹姆斯街的人是凌度圣雅各布街穿墙御风而行的”
“那我们队长亲眼见到他炼剑怎么解释?”“亲爱的蒂姆，你在纸上洒好白磷，也能召唤火焰，你
在肩头放好酒袋，也能扬袖挥洒美酒，你用污泥覆盖宝剑的表面，酒精与火焰就能让宝剑重
新焕发光彩，至于信徒们看见的星河，可能只是来自克里特岛致幻药的功劳”
路过圣母教堂时，我们驻足观望，脑海中描摹出昨夜的悲剧，122米高的圣母教堂是欧洲最
高的砖砌教堂之一，四百年岁月的洗礼让这座建筑沧桑不已。冲刷塔楼顶端的雨水出乎设计
师的意料从正门上方的砖块汇聚流淌
我闻到一股大蒜的气味，前几年格兰杰说过，大蒜是普罗旺斯的南方法国佬最喜欢的调味品，
我不知道这味道来自何方，也差点忘了我们要去往何处，我欣赏不来法国佬的品味，我感到
头晕目眩，几乎要失去意识……
格兰杰摇醒了几乎痴呆的我们，带我们逃离圣母子像所在的街区，米开朗基罗的作品自然值
得我抽空细细欣赏，但不是今天
我不知何时被扶上了马背，也不知如何恢复了意识，格兰杰也狼狈地大口喘气“白磷”他喃喃
自语
“又是白磷?”“白磷燃烧的产物有大蒜气味，宪兵的弓被做了手脚，当他拉弓时白磷与空气接触
迅速氧化，就烧了起来”
“雨水从正面流下，让进教堂的人习惯了在下雨天走进水帘洞似的门口，提前得知消息的教徒
从二楼往宪兵身上泼点无味的易燃液体也不会被察觉”
“原来如此”我似乎明白了。。。浑身易燃液体的宪兵成为燃烧的火人，满地翻滚的他把有毒的燃
烧产物散布在教堂中，人们就纷纷中招倒下了，“可为什么德尚和支持者没有事呢”“他们提前在
鼻腔抹了解药，那种具有大蒜香气的产物是粉末，在鼻腔就被解药吸附吸收了”
有毒物质遗留在砖缝中，在下一场雨水冲刷前，庄严圣洁的圣母教堂将处于名副其实的“死气
沉沉”状态中
“现在我们去拆穿他”
我不知道格兰杰要怎么拆穿这个恶毒的魔鬼，但我相信，我智慧的伙伴会成功的，足智多谋
的他一定能挫败德尚的阴谋
在中心广场，德尚的表演还没有结束，他成功把自己塑造成黑魔法的代言人，而教会则是虚
张声势的骗子，布鲁日的众多艺术家在他口中成了沽名钓誉之徒，市政官员则只会重复前人
的工作，圣母教堂的十字架和繁荣商贾贸易带来的艺术品画作、市政记录员的手稿真迹一起
被他踩在脚下，像一个示威，又像是罗马皇帝的诏书，向布鲁日宣告“我来了”
他那双地中海般深邃的鹰眼中所透出的火焰，就像法兰克王国对土地的渴望般炽热，他的声
线沉稳和煦具有融化人心的温暖力量，却又带着雄辩家般不可质疑的威严
“有谁还不相信魔法的力量吗”，没有人怀疑，此时站出来反对的人会落得和昨晚的宪兵一样的
下场，诺大的广场寂静无声
“尊敬的莱昂内尔先生，您能用魔法的力量告诉我，这匹马15分钟后在广场的哪个位置吗?
您能用魔法的力量抓住这匹马吗?”格兰杰边说边解开马儿的缰绳
魔法的威严和莱昂内尔•德尚的笑容一起，凝固崩塌了
格兰杰的机智保护了布鲁日的宁静，阻止了一场可能席卷西欧的信仰风暴，但黑魔法的传闻
还是让行船商人选择对布鲁日敬而远之，布鲁日确乎是逐渐变成宁静的小城了。。。
历史记载，16世纪，随着港口被淤泥阻塞，布鲁日的贸易逐渐转移至安特卫普港，布鲁日逐
渐走向衰败，沉寂了数百年之久，20世纪，布鲁日因为保存完整的中世纪风貌和方便的城内
运河，成为吸引全球各地游客的旅游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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